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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节(1 / 3)

他看了看温禾安,饶有兴致地点点她的脸,问:“这又是什么新出的花样?”

他说别来无恙,可温禾安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个人。

温禾安沉默须臾,转头看向门外,夜色茫茫,远处的山脊轮廓都化作狰狞鬼影,黑暗中,还不知道潜伏了巫山的多少精锐。

像是也觉得不太舒服,她不动声色取下脸上的泥巴面具,倒扣在那张尚显工整的四方桌上,指节敲出两下“笃笃”的声响,十分客气礼貌地回答少年的问题:“不是新花样,是我自己用土烧制成的,归墟将我传得人比鬼恶,戴上面具,好做买卖。”

“用的是门外一里处小码头下的湿泥,我在那架了个小土窑,运气好的话,应该还没塌。你若是有兴趣,可以自己动手,记得注意火候。”

那少年在心里啧啧两声,心想,这种得意时高调得近乎狂妄,失意时也能保持不卑不亢不崩溃的素养,难怪是温禾安呢。

一直面朝窗户站着的身影像被这两声惊动,转过身来。

金相玉质,风骨难拓。

温禾安透过屋里的一点烛光,与这人对视,神色尽敛:“我今非昔比,不论是谁,此时想取我的性命都易如反掌,帝嗣何至于大费周折,率众亲至。”

两人面对面站着,她不由捏了捏拳,生出一种真正的危机感。

这是来自势均力敌对手的威胁。

因为清楚对方的手段,更知眼前之人绝非善茬。

陆屿然扫了她两眼。

因身居高位,掌生杀之权太久,这位帝嗣天然给人种不可高攀的清贵气质,长相上也是如此。明灭烛火与黑夜交际,他简单披件雪色大氅,长眉入鬓,瞳仁呈深邃的琥珀色,只是不知才干了什么,此时眼皮往下一耷,衬出一种困倦懒散的恹恹之色。

危险之意因而散去小半。

“我来归墟,你觉得很意外。”他开口同温禾安说了第一句话,声音清得透骨,提不起很大精神一样。

温禾安没法不意外。

她有自知之明,知道这些年树敌不少,有些极端的情况,她不是没有设想过。

比如温三和江召或许会来到归墟。

这两人争对她联手合作,大获全胜,自然会觉得如果让她继续活着,总归是个隐患,因此不是没有心急,妄自行动的可能。

只是温家情况复杂,温三联合外党排除异己,族中高层不可能没有一个察觉,默许不过是证据确凿,兼之权衡利弊后的态度。这个时候,温三要做的是全盘接手她的权利,造势巩固自己的地位,而不是逞一时之快,冒着可能会被指同族相残,不留余地的风险,执意要她的性命。

至于江召。

温禾安回想起那日情景,依旧满心阴霾。

他一个留在天都的王庭质子,好不容易翻身出头,这个时候,应该回王庭向他的父亲与族老证明自己的能力。

事实证明,她的猜想十分正确。

只是陆屿然的到来,到底出人意料。

阔别三年,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再见。

“确实。”像是知道躲不过去,她倚着桌椅一角,卸了力,动动唇,坦诚道:“我可能觉得,我们之间的仇没有深到要你跋山涉水,遣使阴官摆渡,亲自动手的程度。”

这话说得还挺含蓄了。

实际上,她甚至觉得自己和陆屿然没什么仇。

五年前,两人因双方家族决策,强强联姻,中间固然有过一段彼此试探,彼此防备、博弈的不温馨时光,但都无伤大雅,没整出大事来,最后也好聚好散了。

这还有什么仇呢。

她说这话,陆屿然本尊若有所思,不太想搭话的样子,倒是那位一身黑衣的少年摆了摆手,纠正说:“二少主,此言差矣。你与江召的事收着点还好说,大家都点到为止不戳破,只是你不知,自从你争权落败,而今整个九州莫不在传你因男人失去理智——据我所知,你和陆屿然,好似还没正式解契呢。”

这人说话并不咄咄逼人,甚至隐隐有看戏的笑意,温禾安却一下哑然收声。

她望向陆屿然。

他比她高了一头,仪容简单,只如此往屋里随意一站,密匝的风都似乎偃旗息鼓,这人不论是一本正经的,还是懒散随意的,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。

不可否认,这种感觉的源头,有一部分来自大家世族中长辈们的耳提面命。

巫山陆屿然,天赋出众,绝然超群,出生时天有异象,引得巫山千年来不曾有过动静的神殿突然夜绽流光,璀然生辉,自出生之日起即被冠以“帝

嗣”之名,北冥巫族对他寄予深厚期许,希望他成为第二位统一九州,领巫族再登无上之巅的帝主。

从小到大,此人在年轻一辈中的实力,声望,名气都以一骑绝尘的姿态遥遥领先。

每次提起他,其他同辈之人或羡慕,或唏嘘。

而出生在其他两家的少年天骄们,凡想到他,就只剩忌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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