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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节(1 / 3)

杨樵倏然把手机压在了胸前,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从喉咙处跳出来了。

过了足有一分钟,他才鼓起勇气,把手机挪到眼前,再次读了那一行字。

薄韧紧张地在床边来回踱步,等待着杨樵给他的回复。

他的房门却忽然被猛地推开,他茫然地看着何静娟,她明明自己握着手机,却语无伦次地对小儿子说:“快,快给你爸打电话。”

杨樵冷静了好久,根本冷静不下来,最后他还是按照自己心中最直接最热烈的想法,勇敢地回复了任意球专家。

木头:喜欢。

玩笑

杨樵的这句“喜欢”,仿若石沉大海。

他再也没能得到薄韧关于这一条的回复。

后来的许多年里,他经常恍惚觉得薄韧也是喜欢他的,却一转眼,又会觉得,他为什么总在自作多情?

薄韧只是喜欢和他玩,喜欢通过各种方式逗他,那方面的喜欢,完全是一点都没有。

二十六岁的杨樵坐在新家的落地窗前,对面邻居院里盛开的一棵海棠,花开得很好,今天天气也很灿烂,天湛蓝,云悠远。

薄韧说晚上还来找他玩。可这天色看起来,离薄师傅下班,只怕还得等上八百年。

杨樵无所事事,完全没心思工作,也不想回复偶尔弹出来的微信消息,脑子里除了突然被揭开面纱的多年暗恋,什么都装不下了。

他在回忆里不停地翻来翻去,终于记起来了这一天,早在他们十七岁的夏天,就互相说过了喜欢,谁也没把对方的话当真,这句“喜欢”,也在时间长河里,慢慢和其他真作假时真亦假的“喜欢”彻底混为了一谈。

所以说为什么要整天胡说八道?把爱你爱我的话随便挂在嘴边,真说的时候,没人当真了。

薄韧那晚没有回复杨樵,家里突然出了事。他衣服都没赶得及换,穿着当睡衣的旧t恤五分短裤人字拖,就和爸爸妈妈一起赶去了海津,匆忙间,他的碎屏手机也留在了家里。

云州离海津并不太远,高速路车程只三个多小时,那三个多小时,对他们而言,也许是生命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。他们赶到时,也没能见到薄韬的最后一面。

在校成绩优异、表现突出的薄韬,在这年暑期得以进入知名车企实习,成为全系艳羡的天之骄子。他实习期间,认真学习,全程都积极配合带教师傅的工作安排,却因为安全措施的些微不当,发生了高空坠落意外,伤势过重,抢救无效。

二十岁的薄韬,永远留在了二十岁。

不久前的清明节,杨樵也在午间人少时,到薄韬的墓前去看望了他,献花,祭扫,与这世上唯一被他视作亲兄长一样爱着的薄韬哥,轻轻地说了几句话。

薄韬哥如果还在,那么显而易见,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。

生活本身就是一个悲剧衔接下一个悲剧。

活着只是为了在下一次悲剧来临之前,去爱,去感受。

清明那日在晴朗的墓园里,杨樵告诉长眠于此的薄韬,他今年回到云州生活了,家里一切都好,他会和薄韧亲如兄弟,会帮薄韧一起照顾薄叔叔与何阿姨,请大哥放心。

他那时已经接受了他和薄韧将要一生一世做好友的现实,从过去到未来,都是如此。

海津的消息传到杨樵耳中的时候,他还正在恼恨于薄韧没有回复他的“喜欢”,感觉自己也许又被薄韧这讨厌的家伙作弄了。

这是准高三生们暑假补课的第一天,杨樵正在暗暗想,等薄韧再来找他,他就要翻脸了。

门口第一排同学叫他名字,说:“有人找你!”

他看到了门外的邹冀。邹冀不像平时笑嘻嘻,表情似乎还很焦急。

杨樵走出来,发现邹冀眼睛发红,像是哭过。

“怎么了?”杨樵心里一沉,道,“出什么事了?”

“你是不是还不知道?”邹冀一开口,却又有眼泪滚下来,哽咽地把噩耗告诉杨樵,“薄韬哥……没了。”

一个月后,八月下旬的一天,是薄韬下葬的日子。

非正常离世,他在海津也耽搁了一段时间,才被父母和弟弟带回云州。

这场意外事故后,企业和学校也算得上有担当,处理得非常迅速,海津当地相关部门也有介入,对家属的安抚和赔偿工作也有条不紊地完成了。

他回到了家乡,亲人们为他在云州南的墓园选了一块向阳的栖息之地。

杨樵始终打不通薄韧的手机,没有办法联系身在海津的薄韧,最后还是把事情告诉了杨渔舟,杨渔舟给薄维文打去了电话。

杨渔舟询问了情况,薄维文在电话里的声音都是沙哑的,他机械地不停对杨渔舟道谢。他应该已经接了不少这样的电话,挂掉后,他也许就不会记得这通慰问电话是谁打来的。中年丧子,对每个父亲来说,都是足以彻底摧毁心志的悲剧。

补课也已临近尾声,杨渔舟替杨樵找老师请了假,带他去与薄韬做最后的道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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