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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节(2 / 3)

横竖等我日后和他做成了夫妻,大家一起想主意。他做了裁缝,我就替他给人家量尺头;他若学艺不成回乡下种地,我就到田里给他送饭。一百两银子,十年还不起就苦十年,一辈子还不起就苦一辈子,总之我跟他是跟定了。”

她念头打得坚定,笑得却很轻,午后有点太阳出来了,从窗上钉死的木板中间漏一片在她唇边,像在唇角结出朵微弱的,绚丽的黄花。

玉漏望着她那模样也想笑,又笑不出,倒好像叹息一声,“倒看不出,你还做这样儿女情长的梦。”

玉娇以为她是在嘲笑,不服气道:“我至少还有梦可做,哪像你,生来就只会听爹娘的话。倒是会顶几句嘴,也不过是嘴上硬,身上又有哪根骨头是硬的?你要是真是个有主意的,也不至于叫唐二白送了人。”

玉漏也不和她争辩,别人不会懂的,她既不做儿女情长的梦,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人。她的野心比爹娘的还大。不过她想,同玉娇的梦比起来,她的梦到底又要实际一点。

得到一个男人的钱,比得到一个男人的爱其实要简单得多。何况她也不想要爱。

不过玉娇想要,她倒乐于成全她,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姊妹。她撇撇嘴,朝楼梯口窥视一眼,低声道:“这个小夏裁缝是在哪家裁缝铺里做学徒?我辛苦一点,替你去告诉他一声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,我只管带话,旁的我不管,你也别想我替你筹银子,钱我是没有的。”

“我也没指望你有钱,你纵有,也不过几两散碎体己。”

次日一早,下了雨,玉漏趁替她娘买菜的功夫,就打伞按着玉娇说下的地址寻到狗尾桥那家裁缝铺里。叵奈老掌柜说小夏替他往东临大街上史老爷府中量尺寸去了。

玉漏待要拔腿寻去,那老掌柜又将她叫住,上下扫量她好几回,“你是哪家的姑娘?找小夏有什么事?”

玉漏见其目光警惕,料想这小夏和玉娇在陆老爷家里闹出事,必定也拖累他吃了几句教训。人家心里不定怎样气恼呢,她哪里还好说是替玉娇来寻人?只得道:“我是小夏裁缝的邻居,我娘想问问他几时家去,好请他量个尺头裁寿衣。”

那掌柜没好气,“学点手艺也不踏实学,日的这事那事缠身,学得了什么能耐?”

玉漏讪着笑笑,便又打着伞寻那史家去。

寻到已是正午,天还沥沥下着雨。史家也是仕宦读书人家,不敢冒然擅入。自然了,人家也不肯叫她进去,只得转到在角门上,在一棵梧桐底下远远站着等。

伞上密匝匝地敲着,哀鼓似的。天也是哀哀的,是张女人愁苦的脸。玉漏渐有点胆寒,真不知自己鬼使神差地跑到这里来替玉娇传什么话。话传到了,往后呢?难不成那小夏裁缝真能拿得出银子?

多半是没有的,一个乡下小子就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这些钱来。可她就是隐隐不死心,好像是替她自己来问一个从未问出口的问题。

她把手伸到伞外去接了几滴雨水,也知道那答案,同样是说不出口,却时刻摸得到。

可巧这时池镜走到史家角门上,向看门的小厮说:“烦你到正门去,叫我的小厮把马车牵到角门上来。”

那小厮问何故不从正门出去,池镜也不好说是因方才在里头听见他们史家的公子打外头回来了,怕在正门上撞见给他拉着吃酒,只把腰上的香袋解下来赏了人。

那小厮得了东西,忙不迭往正门去传话。另有个小厮慇勤请他,“三爷不如到门房里坐着等?这里冷。”

池镜在史老侍读书房里烘了半日,热出些汗,情愿在这里凉一凉。他百般无聊,门板向墙后敞着,他便抱着胳膊欹在那门板上。老远看见斜对过梧桐树底下有个人站着。下雨天也不知缘何有人傻站在那里,伞遮住了脸,看衣裳是位姑娘,正伸着手接伞外的雨。

他也是傻,竟看了人半日,实在也没有别的可看的风景。那姑娘穿一条单薄的霞红的裙,点缀在阴冷潮湿的天里,仿佛是遗落在梧桐底下的一点太阳。

因问那小厮,“那是你们家的丫头?这样冷的天,站在外头做什么?”

小厮笑道:“不是,是来我们家找人的。”

池镜闲笑道:“不是来寻他父母,就是来寻她的丈夫。”

“也不是,来寻个裁缝,晨起进来给我们老太太屋里的丫头量尺寸裁衣裳的。”

正说着,就有个面皮斯文的小生从里头出来,怀里抱着尺头等物,虽不认得池镜,也是再三哈腰打拱。那小厮拉着他往外头指给他瞧,“那里有个姑娘找你,站了大半日了。”

小夏裁缝朝那头看看,看不见伞底下的面孔,忙跑出去。跑到玉漏跟前,一眼便知是玉娇的妹子,她们姊妹相貌有几分像。

他心里不由得打了几下退堂鼓,很快又振作起来,问:“姑娘可是连家妹子?”

玉漏歪着嘴笑了笑,“你可是小夏裁缝?玉娇是我二姐姐。她从陆家出来,回家了,你晓不晓得?”

小夏裁缝木讷地点头,“我晓得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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