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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(1 / 2)

邱雪梅哽咽着说:“母子一场。我当时就觉得,母子一场,有这么一个时刻,真是已经值得了。”

她流着眼泪继续说:“那段时间吧,没有这小屁孩,我可能都撑不下去。 然后我想,现在是不是该我给他撑腰了”

邱雪梅五十来岁了,学历是小学毕业,除了这座城市,没有去过世界上任何地方。她只有和村口老姐妹闲聊的时候,听说过同性爱这回事,但从来不了解。但她是一个对自己儿子拥有绝对信任的母亲,于是同时也信任了儿子的爱。她决定要去了解看看。她知道爱是一件不简单的事。

当年她坐在菜市场后门口蓬头垢面地埋头干活,手机叮铃作响。她扯下塑胶手套去拿手机,手机滑出去,跌进了脏污的臭水里。有个男人拎着菜路过,弯腰捡起来在自己的衬衫下摆上擦了擦,递还给了她。那时日光也很晃眼,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。

但是第二天,那个男人又拎着同样几只蔬菜走过她身边,走出后门,过一会儿,又绕回来,蹲在她的脸盆旁边,小心地问:“你哪天休息?”

邱雪梅愣愣地看着他。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,说:“我叫钟宝臣。我,那个,你哪天休息?”

故事就是这样。邱雪梅遇到过好的爱,她决定要信任钟邱沿的爱。

刘小英

刘小英退休后不久,又返聘回实验小学管过几年后勤工作。她在校那几年,周存趣正好念小学。总有同事会来跟刘小英说,周存趣极聪明,少有的聪明。她听过了,放学回家的路上,会拉着周存趣的小手告诉他,哪个哪个老师又夸他聪明了。

周存趣抬头望着刘小英,脸上是一种暧昧不明的羞赧。

聪明的周存趣上下课的时候,总会受点奇怪的伤。他手指破了皮,流血下来,就突突跑过小操场,跑到二号楼一楼刘小英的后勤办公室里,捧着自己的手指给她看,说:“外婆,受伤了。”

刘小英找创口贴给他贴起来,问他:“手指为什么会刮破,在哪里刮破的?”

周存趣眨着眼睛,没回答她。第二天,他可能会在某个地方跌出乌青,第三天也可能在书法课上莫名其妙弄湿自己的裤子。刘小英骑自行车,把周存趣放在后座的小凳子上带他回家换裤子。

二十一世纪初的工作日午后,干燥明亮。他们趴在三单元五楼的阳台上,一人咬一支冰糖棒冰,吃完之后,刘小英再送周存趣回校上课。

周末有次周存趣发低烧。齐兰香来接人去上外语课的时候,刘小英说:“小趣发烧了,今天的课先放放啊。”

齐兰香走进房间问周存趣:“妈妈问你,很不舒服吗,能起来上课吗?”

周存趣看着齐兰香,从床上靠坐起来,小声说:“能。”

他们要出门的时候,刘小英往周存趣的小书包里塞了一瓶温水跟他说要多喝点水。周存趣第一次没理睬刘小英,系好鞋带起身的时候,抬头看着厅堂里的齐问迁和刘小英。很多年后,刘小英才明白过来,那是受害者看向共犯的悲伤。

她那时无知无觉的,即使退了休还埋头在自己的工作里面。下班的时候,整理干净办公室,走在实验小学的林荫道上,前后的红砖房,漂亮的荷花池塘,好像一切都是她创造的一样。她自满得不得了。自满到不知道自己的外孙在自己的学校里被孤立霸凌。

周存趣小学五年级那年,齐问迁意外去世。刘小英骑上自行车带着周存趣赶去医院。那天午后,不知道为什么十月路上塞车。附近的体育馆在办什么赛事,路两旁停满了车。窄小的街面上响满了恼人的喇叭声。刘小英跳下车,推着自行车艰难地挤过两辆车之间的空隙。地面上有谁不小心扔下的番茄,已经被压得一塌糊涂。刘小英一脚踩在番茄泥上,把着车头挤到了路口。她停下来,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管,忽然哭了。

她那天就边哭边跳上车骑去医院。周存趣抱住了她的腰,把头轻轻贴在了外婆的背上。

其他人都还没赶到之前,就只有刘小英和周存趣两个人坐在太平间门口的走廊上。空气里有一阵冰凉的消毒药液味。就在今天早上,齐问迁还好好的一个。他退休前是国药的药剂师,退休后也三不五时会回单位一下。今早刘小英催周存趣吃早饭背书包出门的时候,齐问迁突然从背后拉住周存趣的包带。刘小英在玄关穿好鞋,骂道:“你干嘛,都要迟到了,真是。”

她自顾自走出了房门。

齐问迁蹲下身子,摸了摸周存趣的手臂说:“外婆不在了,我问你,昨天你的作业本真是自己撕破的吗?”

周存趣看着齐问迁,没说话。齐问迁说:“如果遇到什么事,可以告诉外公外婆。”

周存趣盯着齐问迁的眼睛,盯了很久。他后来居然像个大人一样,半叹了口气问:“有用吗?”

齐问迁讶异了一下,然后捏住他的小手,和他保证:“有用。”

周存趣靠在刘小英身边,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,哭了出来。他没说过什么,因为他以为生活之艰难,对每个人都是相同的,对每个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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